下午三点,江寻睡梦正酣。
他身旁同样闭目的柳知微却突然睁开了眼睛,里头竟然一丝睡意也没有。
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从床上下来,那么大个人却像一片羽毛,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出来。他瞄了一眼枕边的江寻,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小瓶子,倒了两滴透明的液体今日床头柜上正在燃烧的熏香里——这是柳知微睡前的习惯,原本与江寻没有瓜葛。
不多时,等香薰里飘起来一缕轻飘飘的烟,柳知微这才大剌剌地穿上拖鞋,顶着一身随意的睡衣径直下了楼,果然在育儿室内找到了柳时婷。
柳知微胳膊下面夹着那本烫手山芋一样的相册,轻轻地关上门,脸色不太好看,语气也硬邦邦的:“姑姑,你太过分了。”
柳时婷伸出一根手指让孩子握着,对此避而不答:“这孩子长得倒漂亮,是他和谁生的?”
柳知微:“……大哥。”
柳时婷嗤笑一声:“哦,原来是他。他可是你母亲几个孩子里最像她的了,我说怎么这么水灵。不过,小五啊,给自己真爱和别人的孩子当爹的滋味如何?”她说话的语调波澜不惊,却刻意加重了“真爱”这个词语的发音。
这下轮到柳知微避而不答了,只欲盖弥彰地说:“那不是别人,是我大哥。”
“大哥?”柳时婷玩味地把这两个字放进齿关里咀嚼,脸微微扬起来,露出怀念的神色,“当年面对你母亲的时候,你父亲……哦不,是二爹爹,他也是这么说你大爹爹的。”
柳知微一下子哽住了,眉眼间微微发沉。
到这会儿,柳知微方寸大乱,她倒是言归正传了:“你也不用这么气势汹汹来质问我,我呀,只不过是想遂了你们的心意而已。让他早点知道不好吗?早点知道你们兄弟也不用这么辛苦天天逢场作戏啊。”
她的一双眼睛如暗夜里熠熠生光的寒星,凛冽的冷意里裹挟着彻骨的恨意。
柳知微把手背在后面,偷偷捏紧了手指,突然说:“姑姑,您做得再多,这补偿也根本无从谈起,我母亲早就回不来了。江寻是江寻,我母亲是我母亲。”
母亲死的时候他还特别小,几乎不记事,只知道那场大火惨烈异常,囫囵晓得个大概,各种隐情和细节,大哥二哥有心瞒着,他没辙。只知道当年母亲会来柳家和姑姑有关,最后母亲含恨自杀也和姑姑有关。
柳时婷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,身形摇摇欲坠。
“放肆!这些蠢话是谁教你的!”柳知微还没有反应过来,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。柳时婷是当今族内排的上名号的高手,她要收拾柳知微这么一个半吊子的小辈,还不易如反掌?